谢子舒

有天我和朋友下象棋,他把我的帅吃掉了,于是,我帅死了。
冷cp雷达器/杂食动物/日常爆肝

【双毕深】荼蘼05(Two Me)【两个老毕】

下章完结。

荼蘼01  荼蘼02   03

BGM:李香兰


*


延安在毕忠良记忆里,似乎一直都是风沙漫天。

不过,再波涛骇浪也总有风平浪静,再碎石乱走黄烟浩浩也偶有微风和煦晴日艳照的时候。

和暖的热意让所有平日面相凶狠的恶狗都闭上了眼慵懒地躺在院里,一双眼半阖未阖,懒懒地看着行经的路人。

毕忠良爱在这种时候提着几壶好酒,和陈深一同搬出条够两人坐的椅子,在院里晒着太阳。

时光温和,岁月安稳。没有战火,没有硝烟,没有胆战惊心,没有焦土连绵。

毕忠良想,哪怕没有家财万贯,他想要的大概也就是如此了。

陈深接过他手中的酒,斜睨了眼,然后抿着嘴微微啜了一口。

不用再为伪装保持清醒,连带着经久的习惯都从身上落漆。

毕忠良喝着酒眯着眼,看着院前那颗贫瘠瘦弱的歪脖子树,叹了句,“你看那树,像不像你?”

陈深握着酒瓶摇摇头,“哪像了。”

“走路从来不好好走,左摇右晃的,没个正经。”

陈深默了半晌。

“你说的究竟是我,还是他?”


是的。陈深已然知道毕忠良不是毕忠良。

他是个聪明人,一向都是。更何况对着毕忠良,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聪慧和细心。

毕忠良咕咚一声又是黄酒入喉,他看着身旁的陈深,目光幽邃一刹后是出其不意的一个偷吻。

唇上的酒渍晕染着呼吸的热意,扑洒间一人瞪圆了眼一人柔了眸光。

毕忠良没再继续,一退后躺回去,看天看地看树看沙,就是喝着酒不说话。

陈深沉了脸,疤痕映着眼里沉浮,锋利如刀。他用手背擦了擦嘴,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冷声出口,“我说过,我不是他,你不要再做这种事!”

硬梆梆得,像是一地凹凸砾石,翻滚着喉间奔走,硌磨出血。

毕忠良不在意地笑笑,“如果你是他,我要做的就不止是这种事了。”

陈深会意,嘴角一扯,自嘲反问,“就我这皮相?”

“不过是一道疤。”毕忠良不在意地转过眼。

“可终究是疤。”

这话一落,两人顿时没了话,只默默喝酒。风声低回细吟,不似上海那十里洋场的缱绻柔风带着脂粉靡香,也不似他们那江南老家清风吹波荡漾菱莲。这里的风总是萧冷的,像迟迟的日落,像满眼暗沉的天色。

唯一可聊以慰藉的,是午后院里闲聊的轻柔时光。


酒喝多了,身子也暖了。四肢肺腑没有一处不觉得熨帖,毕忠良从喉间轻轻舒了口气,开始继续讲昨天未说完的故事。

陈深一边啜酒一边默默听着,任酒意醉人的酡红爬上圆润脸庞。

“那时候你问我,看在兄弟情分上,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。我那时气急败坏的啊,就差真的朝你开枪了。后来小赤佬眼睛一眯靠在我耳旁跟我说屋外有狙击手,那时候我才明白过来,事到如今,我在76号再也没了活路。之后我装死,跟你一道逃出了上海,这就是最后结局。”毕忠良说着,扒下衣服露出胸口,指了指那道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,“你看,那个瘸子就是打中了这儿。”

陈深瞧着那肉眼难见的疤痕,慢慢伸出手摸了上去,“……疼?”

声音很低,带着不可察觉的轻颤。

毕忠良摩挲着陈深眼角的疤痕,面色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
似是想起了那个血色暗夜,陈深捂住他伤口时不住抖动的双手。

他目光一缩,低下头来亲吻上面前人的双唇。柔软,却终究隔着厚重记忆的熟稔触感。

他闭着眼舔卷吸吮,伸出舌头探入陈深湿热的口腔里,扫刷着内壁缠动舌尖,水声迷离作响,晃人心神。

陈深双手僵硬地覆在毕忠良肩上,推抗的动作在视线回落到伤口后从狠厉慢慢变为有形无实。余光中他看着那棵歪脖子树,模糊隐约中仿佛看见一个人歪扭的身影,连同日光一同被拉长,走在千里隔万里遥的灯光迤逦繁华乡里。

黑漆漆的巷子里,只有那道背影孤身一人走着,握着冰冷的剃头刀,走过夜色,走过孤寂,走过爱恨,走过寒凉血意,走过如水春光,走过尸横遍野,走过哀嚎满地。

他走着走着,直直走到自己面前,破开重重迷雾,澄清下浮现的是同一张玉白面容。

陈深一惊,突然清醒过来,猛地一推毕忠良覆在他腰上作乱的手。

他红着眼喘着气,刘海如帘遮住疤痕,软和了眉梢眼角,。

毕忠良亦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。


静寂在呼吸间此起彼伏,没有点火也自行燃烧。

良久后,陈深缓过气,整了整衣裳,翻身落地,“我去接皮皮了。”

毕忠良低低摁了声,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,失神下闭了闭眼。


有人自欺欺人只作错认,有人雾中看花怅然不知。


很多时候,看得太清未必是好事。

还不如做个迷途痴人。



另一厢里,正上演着轰轰烈烈的戏。

“毕忠良,你他妈、你他妈!……”

陈深颤得脸上圆肉一抖一抖,两眼怒睁间烈火燃尽,嘶哑的低吼显示着此刻他达到极点的愤恨和不可置信。

毕忠良侧过头,脸上神情淡淡,似乎不在意抵着他头顶的那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勃朗宁。

“当初我有拒绝过你。”

陈深冷笑,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一脸,流至唇间,连呼吸都带上了苦意,“你这是说我自作自受?”

毕忠良抿着唇,没摇头,也没点头。

无言的焦躁攀上两人心头,一地散乱的窑洞里,毕忠良在凝滞中突然开口,“是不是一个人很重要吗?”

他顿了顿,“我也是毕忠良。”

陈深像是被摸到了尾巴,大吼一声闭嘴,枪又抵近了几分。

他的肩膀不住耸动着,似是心底埋葬着一座苏醒的活火山。只要一个契机,就可以瞬燃喷发把整个宇宙都淹没。

“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八号,我被你救了。”

“我醒时你熬红着一双眼,跟我说我要是救不过来,那你就白费力气把我背下阵地了。”

“后来我们去了上海,你花天酒地挥金如土,我就纵容着你,任你胡闹。”

“最后,归零计划出现,唐山海徐碧城苏三省一一冒出,你离我走得越来越远。”

毕忠良一句一句说着,说着这些他们都一同历过分毫无差的往事,抬起头看着陈深反问,“陈深,你说我不是毕忠良。可我就是他。”

“我们俩只不过遭历了不同命运。”

陈深挣扎着,握着枪的手不住哆嗦,连带着那声喃喃的闭嘴,也轻了几分。

“他会喊你小赤佬,我也会。”

“他会宠着你,任你撒娇,任你喊老毕,我也可以。”

毕忠良每说一句,就靠近一分。

低沉的声音不似陈深记忆里那般,雄厚又有笑意,恰如封坛多年的黄酒,温香醇郁。

这个人的声音一直都是刻板淡冷的,如同他不爱笑的眼睛,老潭古波的神情。

“他会笑,会逗你,会和你打趣,我也可以。”

“他会亲你,摸你,上你,我也行,”

那一刻,毕忠良终于贴到了陈深身前,看着他闪闪灭灭的眸光,一手半搂过他,一手悄悄捏住头顶寒枪,“陈深,他做的,我也能做到。为什么……”

最后一句话落于细细密密的吻间,如清雨打湿了湖,皱乱一池流光。

“我不能代替他?”

陈深的胸膛仍一起一伏,这小半月来的朝夕相处肌肤相亲,如断片在他遇了海难的脑海里沉浮闪现,慢慢地,如城市万丈灯塔,固执地露出棱角轮廓。


“不一样……”

就在毕忠良把那把枪从陈深手中接过时,陈深突然迷茫着眸子低低道了这句话。

不一样?

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完完全全从里都外贴合无缝一模一样?

镜子里的人像和镜外的现实,还不是隔着失真的夹缝?

毕忠良看着失落的陈深,那一刹不知究竟是自己在心疼,还是另一个世界的那人在代他心疼。

“不一样……”

陈深又喃喃了一语,忽地抬起头来,清醒过来狠狠瞪着他,推他出洞,指着屋外苍茫夜色,“你给我出去。”

毕忠良没有抗拒,他低凉的声音流在暗色里,在门槛处与光影一同积成水洼。“你舍得?”

陈深深吸一口气,声音冷了几分,重复了话语,“你给我出去。”

毕忠良回过头来看着他,出乎意料地,居然慢慢扯了嘴角,笑了一笑。

“那我走了。”

陈深还没有反应过来,毕忠良就已弯腰出了洞,头也没回大步流星地往浓稠如墨的幽暗最深处行去。


屋外,寒凉如水,屋内,孤灯一人。

啪的一声灯灭,是谁心乱了一地。


烛火倒影绰绰,时间像被焚烧,每一秒都是灼人肺腑的煎熬。

陈深坐在桌旁,拳头握了又松,松了又握,周而复始,挣扎无休。

他恨毕忠良,恨他欺他骗他瞒他玩弄他。

他怪毕忠良,怪他二话不说地就出了门。

可到底,他下不了手。

“你舍得?”

这句话回响在耳旁,萦绕在胸口。

陈深闭上眼,悲哀里不得不承认,他的确不舍得。

晃荡一声,他认命站起,拿着蜡烛就披衣往外走。

“毕忠良!毕忠良!”

他在汹涌着拼命想挤进骨缝里的黑暗里摸索着,喊着那似是而非的姓名。

“毕忠良!老毕!”

他喊着,却隐隐听到什么声响,顺着小路走去,绰约光亮下,他睁圆了眼才发觉不远处的土丘上似坐着一人身影。


“你怎么走这么远?”

他跑到毕忠良身边,蹲下身微喘着气。

“散散心。”

毕忠良转头看看他这副狼狈样,又转回头来,继续往底下一大片裸露的空地扔着石子。

当啷……

一声声地在重重暗夜里回响,仿若迷蒙怅惘的月色,一圈一圈如涟漪荡漾成缱绻缄默。

陈深突然静了下来,一句话也没说,陪毕忠良坐下,吹着如坠冰窖的寒风,在萧瑟声响里看着天边一轮硕大如盘的圆月。

两个人一人扔着石子,一人望月,冬风从衣领里钻进去,身躯一阵阵哆嗦。

静默似疗伤的最好药料。荒芜间草木不生,连带空荡了思绪。

甚至有那么一瞬,陈深以为自己聋了耳,整个天地都作默片,轮番上演如月圆缺的悲欢离合和沉至谷底的空妄静寂。

许久后起身时,陈深拍拍毕忠良的肩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平淡出口,“回去吧。”

毕忠良嗯了声,回头望了眼那清辉作画露华描眉的月色,默然不再言语。


这个夜晚,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究竟什么被彻底想通。

毕忠良明明什么都没安慰,什么都没辩解,可他们回到了往常,吃饭,聊天,散步,遛狗,除了……不再如往常亲昵。


毕忠良某夜破天荒地从背后拥上了陈深,细细舔舐他的后颈。

陈深在灭灯的幽暗里沉默了半晌,“放手。”

毕忠良听此,顿了顿松开了他。

陈深松了口气,但也暗恼,如同毕忠良那一天没有好言相劝就直直地扬长而去。


“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。”

两人盖着同条大花被,手臂间似乎逾越着悬若鸿沟的距离。

明明只要一步就能跨过,却没有一人踏出那一步。

陈深从鼻间嗯了声,不知是不是错觉,毕忠良听出了微微的糯意。

“就埋在那土丘旁边的歪脖子树下。”

陈深呼吸匀长,良久后才又嗯了声。

漆黑一片中,毕忠良似乎翻了翻唇,想说什么,可陈深只闭着眼,没有睁开,也没有转头,好像只要与那人一对视,就会有什么万劫不复。


长夜里,一人终于浅浅入睡,还有一人,彻夜不眠沉默紧盯。

所有喑哑都作半生情深,无人能知,深埋树底。

随木片一同腐朽。



tbc


文稿写完了。

写到最后觉得自己不心疼书毕哎,那个flag好想收回哈哈哈哈

书稿从原定的十二万增到了十三万,这两天就可以印样本,收到后出个repo~

然后我就要好好休息了,写得太多看得太少很不好。非常不好。

ლↀѡↀლ喵~晚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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