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子舒

第二章

01.突变

 

陆生现在心中情绪汹涌，倒也没顾得上察觉阿休的变化。

他一步步往黄虫堆走去，在一定距离外停定，然后犹豫地举起了没被握住的那只手。

刚刚，发出电击的是这只手吧？

陆生回想起刚刚的突变，那时黄虫转向朝自己飞来，自己不知为何居然举起了手，然后自手中就传导出一股电流，击落了黄虫。

陆生闭上眼，尽量找回当时的那种感觉：酥酥的，麻麻的，感觉有一股电流从体内自手心发散出去。待他睁开眼，看见那只手上的确有微弱的蓝色电流在跳跃。

惊喜之色出现在他眸中。

紧接着，陆生再次闭上了双眼，更加专注地调动自己的意念传导出那股电流。

“霹雳……”手上跳动着看似是电流的火花，比起刚刚强上不少。陆生对着那黄虫堆，释放出电流，只见黄虫在刹那间便被电击烧焦，躯体不再蠕动，只有汩汩的黄液从身上流出，。

陆生不再犹豫，又电击了几只侥幸不死的黄虫。

阿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，“你……”这便是神力吗？

他，真的是神灵？！

陆生现在也理不清思绪，只回头说一句：“你先回去，我去处理掉剩下的事情。”

阿休张口想说我也一起去，好有个照应，但一看见陆生那只仍旧跳跃着电火花的手，便缄口了。他是神灵，有能力对付那堆虫子，自己跟去又能做些什么呢？

阿休松开了二人紧握的双手，往街角退去。

即使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，但还是不甘心。下次，一定要帮上他的忙，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后！

阿休握紧双拳。

 

陆生那边处理的很快，只是加大了电击的程度，没一会儿就把丧尸连带着那虫堆击成黑炭。只是……不好处理啊。

陆生看着这一大片的尸体和不远处的垃圾堆，叹了一口气。

就在这时，一直在远处看着他而不愿离去的阿休小跑上来，主动帮他一起处理后续，两人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把尸体堆扔到道路旁的枯草从里。等他们忙活完以后，天色已暗下来，昏黑的天空沉压下来，笼罩着这片大地。

陆生本打算今天就先回去，转过身却看见阿休蹲着在拔丧尸的头发。
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
“拔了他的毛发去商会验证，可以换钱的。”阿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。

“不用把毛囊也一起拔出来吗？”陆生曾经看过不少书，其中一本刑侦小说里说进行DNA检测时头发需带有毛囊，因为仅是头发的话，蛋白质居多，DNA很难被检测出来。

阿休摇摇头，“不用。用毛囊检测是好几百年前的技术了。”

陆生见状，也没再说什么。

这个世界发达到何种程度，他也预测不了。只是科技如此先进的世界却环境恶劣，民不聊生，那这些科技也只不过是末日的陪葬品罢了。

他看向四周，那暗沉下来的天色似乎与这个灰色世界相照应，显示一切都已走向了末路。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散布的死亡气息，只要你走错一步，那迎接你的便是万丈深渊，无间地狱。

他动了动手，微弱的电流发出光芒，像是深渊地狱里仰望的漫天星河。

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电流之力……是因为自己，还是因为这副身体？

陆生只觉心头沉压压的，不复刚获力量时的惊喜。

他看向蹲着的阿休，心里突然柔软了一隅。这两天他对阿休一直不冷不热的，却没想到危急时刻，那人会赶过来，与他并肩。

多亏了这孩子当初来救我……

他不由得摸了摸阿休的头。

阿休却是一个激灵，差点从地上跳起。

“你为什么摸我的头？！”阿休有点不适应地问道，只是少年的眼神的在这暮夜中特别亮，闪着光。

陆生轻笑了一声，感觉一身疲惫都卸去了不少。他说：“你今天做的很好。”

阿休听了以后，却是“轰”地红了脸。他没想到陆生会夸他。

他低着头，也不知该说什么，只能扯说：“我也是担心阿息。”

陆生并不在意，点头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虽然那时看见阿休上来送死，他难得地生了气，但他不能否认，在那怒火中烧的瞬间，他心里也有些微的喜悦。

没有人能拒绝那种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喜悦。

那种被信任，被在乎的喜悦。

就算那种信任、在乎，只是对着这副躯壳罢了，那也没有关系。

逝去的便永远逝去。世上再也没有阿息，只有他陆生。

而阿休在今后会信任在乎的，也终会只有他陆生。

 

陆生与阿休回去以后，在一个商会检测机中放入了丧尸的毛发进行验证，不一会儿，机器就显示验证成功，询问是现金还是账户。

“你有账户吗？”

阿休苦笑着摇头：“我只是平民，连ID表都没有，哪会有账户。”

说完，他在显示器上点击了一下，现金便从机器的槽中跳出。

陆生捡起那几张纸币，晃了晃，递给阿休，问道：“这值多少？”

阿休接过钱币，眉眼弯了弯，“值我们去吃个饭，洗个澡了！”

陆生也微微地弯了嘴角。

街巷中，他们在黑暗中前进，从一家隐蔽的速食店中买了点面包吃，再转过一个巷道，“青花澡堂”的牌子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的青光。

一个老头坐在柜台中打着瞌睡，完全没有察觉到二人的进入。

“裘老头，裘老头，醒醒！”阿休敲敲柜台桌面。

老人动了动眼皮，睁开眼睛，看见两个一身邋遢的少年。

裘老头又闭上了双眼，挥手驱赶道：“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。”

阿休不满地又重重敲了敲柜台，把钱啪地一声摆在柜台上。

“这儿可是洗澡钱，你看好了！”

老头瞥了一眼，拿出一个钥匙，丢给阿休，复又回去补眠。

阿休接过钥匙，钥匙上有一串红字，写着“360”。

“陆生，360。”说完，阿休便把钥匙丢给陆生。

钱是陆生赚来的，钥匙自该由陆生拿着。

陆生伸手流利地抓住钥匙，走过几个隔间后，开了360的门，又打开了室灯。

房内有两个不算大的浴池，池内盛满了清水。

这还是陆生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这么清的水，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。

阿休也是看着那一池水不住的摇头，感叹垄断阶层的腐败。他跑到两池中间的空地上，中间有左右两个按钮，阿休把左边的按钮扭转至“3”档，又把右边的也转向“3”档。

他招呼陆生上前，说道：“妈妈小时候带我和阿息来洗过一次。左边的按钮对应的是左边的池子，1档是制冷，2档是持温，3档是加热，等会儿水温上去以后你再把按钮转到2档就可以了。”陆生点点头。

等了一会儿，池中有热气生起，他们俩就开始解下身上的敝衣，把衣服放入蒸洗衣柜中，然后踏入了各自的池中。

甫一踏入，阿休就发出了舒服的叹息。

饶是陆生，也轻叹了一声。

他们俩靠在池壁上，泡着澡，看着池中的水汽氤氲而起，洇染了一室清灯。

这沉压在心头身体每个细胞里的疲惫似乎也随着那水汽缓缓飘起，散走，只剩下似要浸入骨髓的水般温柔。

陆生转过头，看见阿休舒服的闭起了眉眼，一脸享受。

陆生开口问他：“这里的商会是怎么回事？”

阿休睁开眼看着陆生，思考了下回答说：“我也不好说。只是你也知道，这个世界突变很多，丧尸、异化兽、虫子、疾病……无论哪种都可能导致末日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政府和商会联手，发布了悬赏任务，只要能消灭那些怪物，就可以去商会那领钱，获得成就，由此而来，赏金猎人这一职业也逐渐开始流行。而奖赏给赏金猎人的钱，大多是由政府出资，商会只不过是个平台罢了。”

陆生在缭绕雾气中抬起了自己的手，只是瞬间一想，手中便有了微弱的电火花。他盯着那电火花，若有所思。倒是那边的阿休担心地看着他，“你注意点啊，电碰水会传导的。”

陆生摇摇头，放下手，说：“不碍事，这副身体对电没感觉。”

阿休琢磨着他这句话，问：“你说的是阿息……还是你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这难道不是你的神力吗？”

陆生沉默了。半晌以后才说：“并不是。”

“哦，”阿休低下头，玩着水，说：“阿息反正是个正常人。他小时候就怕很多东西，虫子啊，火啊，电啊……有会儿啊，我半夜扮鬼吓他，他吓得直喊妈妈哈哈！……”说完以后，阿休沉默了。

陆生也不知该怎么开解，生老病死对他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，他对自己的死亡都能看的很淡然，更何况是对他人的呢？他想了想，主动开口转移话题：“你是不是能自动愈合伤口？”

阿休奇怪的抬起脸，看向他，一双大眼睛在雾气里就如月隐云纱。

“没有的事。你怎么这么问我？”他双手趴在空地的瓷砖上，正对着陆生，感兴趣的回道。

“你还记得你自杀一事吗？你的伤口后来自动愈合了。”

“我后来还以为是你用神力救好我的呢。”阿休眨巴着眼睛。

陆生心里咯噔一下，他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条不归路上走地越来越远。

这孩子，似乎真的把他当成神了……

阿休摸上自己的脖颈，自言自语说：“这可真是怪事。我以前受伤了也没有自动愈合过呀，”他抬起眼偷偷瞄着陆生，轻声说，“不会是和你有关吧？……”

陆生失笑，见鬼，他有那电技已经是出人意外了，怎么可能还会有治愈的技能，难不成自己上身后还能把这阿息变成一个超能力者不成？

他笑着问阿休，“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阿休摇摇头。

陆生招呼他，“把手伸过来。”阿休乖乖照做了。

现在他们俩在各自的池子里，隔着中间的砖地，面对着面，一室雾气。阿休向陆生伸出一只手臂，白花花的温热手臂一伸出水面便有隐约可见的雾气在周围流动，同时水珠落了一地。陆生抓住阿休的一根手指，看着阿休的眼睛，慢慢俯下身咬了下去。

牙齿碰到皮肤的刹那，他狠下心刺下去，血珠立刻迫不及待地冒出来。

阿休吃痛地想要收回手，“你要干什么啊！”

陆生没说话，接着他继续低下头，把那血珠吸入嘴中。

“你！……”阿休睁大眼睛看着陆生，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跳失律了。

陆生戏耍完后倒是毫不留恋地就放开了手，说：“我那会儿就是这样做的。难不成你还觉得我还有治愈伤口的神力？”

阿休愤愤地缩回手，瞪了他一眼，然后轻抚自己的手指。

……

沉默半晌后，阿休开口说，

“……我还真的这样觉得。”

 

“什么？”陆生奇怪地抬头，却见阿休把那根手指伸至自己面前。

陆生低下头，看着那根复愈如初的手指，怔的没有了言语。

他呆呆地抚摸上那根手指原本被他咬破的地方，现在的确，愈合的看不出一点痕迹。
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他自言自语道。

真的是自己的力量导致的吗？陆生不信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，一阵刺痛传来。那边的阿休却是看的心痛：“你别咬自己，来咬我啊！”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愿让阿息受一点伤，他宁愿陆生咬他也不愿陆生糟蹋阿息的身子。

陆生却是不理不闻，只顾低下头舔血珠，然后看着手指的变化。

手上的伤口确是在被陆生的唾沫濡湿后慢慢愈合，最后如线般渐隐直至不见。

陆生看着这一切，讽笑出声。

上天真是给自己好一个金手指啊！

只是这一般却是为何？把一个弃子摆在棋盘中心，是想看一出好戏？

有所得，必有所失。这个道理再也明白不过。

 

阿休担心地看着陆生，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陆生摇了摇头，让阿休不要担心。之后，他擦了擦身子便从池中起身去衣柜拿出被蒸洗后的衣服，套上了身子。

他对阿休抛下一句“我先出去透透气”便出门了，阿休却是在身后手忙脚乱的起身去套衣服。

“喂，陆生，你等等我啊！”

 

两人从澡堂里出来后，天已全黑了。天上没有一点星光，只有沉闷的黑云裹着这天地。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，鞋子与石板路亲吻的声响在阒寂中显得格外清晰。阿休并不知道陆生在想些什么，自然也安慰不了，他只能尽量地去转移陆生的注意力。

“唔，陆生，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的文字吧？”

“恩。”

“那图书馆中的书你应该看不懂了……”阿休说话时一直注意着陆生，这时陆生终于转过头来，问他：“那该怎么办？”

“除非你有ID表，不然只能学习了……只是，我虽认得些大概，但也并不多。”

“你一直提的ID表究竟是做什么用处？”

“ID二字起源很早，据说是从西方传来的，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ID表是身份的显示，我听别人说还可以进行信息查询，储存资料什么的。其中，ID表语言激活器不仅能让激活你的语言管理中枢，把语言信息通过神经传入大脑进行储存，而且还可进行实时翻译。”

陆休听得认真，在阿休说完后突然反问：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？”

阿休拍了拍胸脯，说：“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，这些当然还是懂的！只是……没有亲眼见过罢了。”

“那这么一个表要多少钱？”陆生问他。

“我不是很确定。但大概要……300多钱吧。”

陆生很聪明地反问：“相当于十个丧尸，对吗？”

“不一定。我听说丧尸也分等级，今天这丧尸我们换了34钱，下次可就不知道了。”

陆生被成功地引去了注意力，在心里面盘算着今后的打算。

二十多个丧尸……看来这几天有的活动了。

想着他便亮出白牙笑了。